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授郑光河中节度使郑朗汴州节度使制 唐 · 蒋伸
出处:全唐文卷七百八十八
门下。蒲津重镇。式居关辅之荣。梁苑故都。上应房心之野。若非德继周舅。才超汉臣。谁当重难。允彼佥议。银青光禄大夫检校兵部尚书兼左金吾卫大将军郑光。风宇冲旷。襟怀坦夷。常推阴识之心。早慕窦婴之美。浙江道观察使检校工部尚书郑朗。气韵黄钟。文含大雅。退食著羔羊之节。进身无茅茹之连。或业擅宏图。名高懿绩。镇青方而讴谣未息。总缇骑而绩效已宣。或诚由事彰。行与言契。践三署而风猷暗袭。廉四方而惠爱相辉。而皆并立本朝。蔼然时杰。品乃才用。副吾深忧。锡瑞分圭。以示恩宠。呜呼。国家自天宝之后。中原宿兵。元和以来。信义方洽。近者或任非所付。官不敬常。莅事者以依阿为雅尚之名。将军者以姑息为苟安之计。尔宜改辙而理。贞师以严。吏奸必除。法弊当革。是以再题陈宠之剑。不易赵尧之印。授彼戎律。荣登将坛。勉扬休声。罔忝厥命。
续东都乐府(八首○癸未) 其一 居西干 清 · 南克宽
出处:梦呓集乾
居西干,统辰韩,白马夜嘶青林间。
多婆那,有新罗,灵鹊昏飞南海涯。
味邹王,缵宗祊,神鸡晓唱金城旁。
剖卵绳匮复开椟,浪说悠悠传俚俗。
君不见汉景传梁窦婴谏,神器本自难移换。
况乃三家迭主国,一姓王时二姓覆,一千年不足言。
分租与诸将掾属令 东汉末至曹魏 · 曹操
出处:全三国文 卷二
令:赵奢、窦婴之为将也,受赐千金,一朝散之,故能济成大功,永世流声,吾读其文,未尝不慕其为人也。与诸将士大夫共从戎事。幸赖贤人不爱其谋,群士不遗其力,是以夷险平乱,而吾得窃大赏,户邑三万。追思窦婴散金之义,今分所受租与诸将掾属及故戍于陈、蔡者,庶以畴答众劳,不擅大惠也。宜差死事之孤,以租谷及之,若年殷用足,租奉毕入,将大与众人悉共飨之(《魏志·武帝纪》注引《魏书》,又《文馆词林》六百九十五)。
冀州论 曹魏 · 何晏
出处:全三国文 卷三十九
略言春秋以来,可以海内比而校也。恭谨有礼,莫贤乎赵衰;仁德忠义,莫贤乎赵盾;纳谏服义,莫贤乎韩起;决危定国,莫贤乎狐偃;勇谋经国,莫贤乎魏绛;达雠为主,莫贤乎祁奚;延誉先生,莫贤乎张老;明智识物,莫贤乎赵武;清直笃义,莫贤乎叔向;聪明肃恭,莫贤乎羊舌职;守信不移,莫贤乎荀息;见利思义,莫贤乎中行穆子;保国捍君,莫贤乎先轸;书法不讳,莫贤乎董狐;分谤和众,莫贤乎郤克;流放能显,莫贤乎冀缺;拔幽进滞,莫贤乎臼季;守义死节,莫贤乎栾恭子;抗言不屈,莫贤乎荀莹;劫略不动,莫贤乎解扬;审听知机,莫贤乎师旷;放而益显,莫贤乎狼𦗡;儒雅博通,莫贤乎董仲舒;体恭笃敬,莫贤乎石奋;才兼文武,千金不入私门,莫贤乎窦婴;明君显贤,莫贤乎田叔;證主知分,莫贤乎贯高;忠义正直,莫贤乎鲍子都;謇谔忠谏,莫贤乎王宏(《御览》四百四十七)。
幽居 明 · 张元凯
五言律诗 押元韵
烟霞元自癖,寤寐向谁论。
净业莲为社,青山鹿应门。
暂留徐孺子,深避窦王孙。
为语冥冥雁,中原矰弋繁。
客至 明 · 张元凯
七言律诗 押元韵
当年结客几人存,野外停骖落日昏。
睥睨位高苏季子,浮沉宦薄窦王孙。
镃基不若乘时雨,刺绣何如倚市门。
任是风云多变态,故人相见且开樽。
授朱崇节河阳节度使制 晚唐 · 陆扆
出处:全唐文卷八百二十七
门下。朕闻天垂星纬。王者象之以设官。地裂山河。历代定之以建国。所以咽喉中夏。藩屏皇家。非威望不足以镇宁。非仁惠不足以抚养。其有勋劳夙著。宜申胙土之恩。韬略素精。屡委殿邦之任。二者兼备。斯为得人。国有彝章。我复何爱。前昭义军节度使潞慈邢洺等州观察处置等使特进检校司空兼潞州大都督府长史御史大夫上柱国沛县开国子食邑五百户朱崇节。雄略纵横。忠诚贯直。夙著总戎之术。常韬靖乱之谋。临危不屈于壮心。多难益全其大节。去病辞第。誓彰钟鼎之勋。王剪请田。非为子孙之计。日者平阳求瘼。冯翊颁条。隰川竟保于孤城。汝海将绳其弊俗。其后孟津分阃。上党临戎。智谋潜契于著龟。义烈弥坚于金石。拥众而出。陈兵以行。指挥而神气激扬。叱咤而寇雠惕息。今则乡闾顾慕。士卒讴歌。庑金咸伫于窦婴。竹马思迎于郭伋。是用再兼五教。重委双旌。既资董众之能。仍举畴庸之典。于戏。功名易守。自伐者必颠。富贵可图。怀骄者难保。失道则祸生旋踵。守义则福贻后昆。勉尔令图。服我明训。可依前检校司徒充河阳节度使。散官如故。
北游诗十八首 其二 北游留别阳山顾愿 明 · 张元凯
押删韵
顾生言志高,乃住卑犹山。
常来访屠博,悲歌游市阛。
葛巾一角垫,长裾其色殷。
蹇步上大堤,桃花在窗间。
袖里金错刀,换酒良不悭。
宁待飞青霜,坐以凋朱颜。
皇皇脱长剑,送我西入关。
赠处两不语,流涕各潸潸。
世无四公子,弃客如草菅。
间有魏其侯,聊可与往还。
冰山火突词 元末明初 · 杨维桢
冰山不可倚,冰破割尔足。
火突不可附,火燎烂尔肉。
君不见魏其侯门下客,独厚灌太仆。
太仆相引重,势若绳合束。
身服期功更与(一作为)结欢田相国。
相国席上缚骑兵,首悬东市及支属。
魏其侯,尸渭城,东朝有制不可赎。
明佛论 南朝宋 · 宗炳
出处:全宋文卷二十一
夫道之至妙,固风化宜尊,而世多诞佛。咸以我躬不阅,遑恤于后。万里之事,百年以外,皆不以为然,况须弥之大,佛国之伟,精神不灭,人可成佛,心作万有,诸法皆空,宿缘绵邈,亿劫乃报乎?此皆英奇超洞,理信事实,黄华之听,岂纳云门之调哉?世人又贵周、孔、《书》、《典》,自尧至汉,九州华夏,曾所弗暨,殊域何感。汉明何德,而独昭灵彩?凡若此情,又皆牵附先习,不能旷以玄览,故至理匪遐,而疑以自没。悲夫,中国君子,明于礼义,而暗于知人心,宁知佛心乎?今世业近事,谋之不臧,犹兴丧及之,况精神我也,得焉则清升无穷,失矣则永坠无极,可不临深而求,履薄而虑乎?夫一局之弈,形算之浅,而弈秋之心,何尝有得,而乃欲率井蛙之见,妄抑大猷,至独陷神于天阱之下,不以甚乎?今以茫昧之识,烛幽冥之故,既不能自览鉴于所失,何能独明于所得,唯当明精暗向,推夫善道,居然宜脩,以佛经为指南耳。彼佛经也,包《五典》之德,深加远大之实,含老庄之虚,而重增皆空之尽。高言实理,肃焉感神,其映如日,其情如风,非圣谁说乎?谨推世之所见,而会佛之理,为明论曰:
今自抚踵至顶,以去陵虚,心往而勿已,则四方上下,皆无穷也,生不独造,必传所赀,仰追所传,则无始也。奕世相生而不已,则亦无竟也。是身也,既日用无垠之实,亲由无始而来,又将传于无竟而去矣,然则无量无边之旷,无始无终之久,人固相与陵之以自敷者也。是以居赤县于八极,曾不疑焉,今布三千日月,罗万二千天下,恒沙阅国界,飞尘纪积劫,普冥化之所容,俱眇末其未央,何独安我而疑彼哉。
夫秋毫处沧海,其悬犹有极也,今缀彝伦于太虚,为藐胡可言哉?故世之所大,道之所小,人之所遐,天之所迩,所谓轩辕之前,遐哉邈矣者。体天道以高览,盖昨日之事耳。《书》称知远,不出唐虞,《春秋》属辞,尽于王业,《礼》《乐》之良敬,《诗》《易》之温洁,今于无穷之中,焕三千日月以列照,丽万二千天下以贞观,乃知周、孔所述,盖于蛮触之域,应求治之粗感,且宁乏于一生之内耳,逸乎生表者,存而未论也。若不然也,何其笃于为始形,而略于为神哉?登蒙山而小鲁,登太山而小天下,是其际矣。且又坟典已逸,俗儒所编,专在治迹,言有出于世表,或散没于史策,或绝灭于坑焚。若老子、庄周之道,松、乔、列、真之术,信可以洗心养身,而亦皆无取于六经。而学者唯守救粗之阙文,以《书》《礼》为限断,闻穷神积劫之远化,炫目前而永忽,不亦悲夫。呜呼,有似行乎层云之下,而不信日月者也。
今称一阴一阳之谓道,阴阳不测之谓神者,盖谓至无为道,阴阳两浑,故曰一阴一阳也。自道而降,便入精神,常有于阴阳之表,非二仪所究,故曰阴阳不测耳。君平之说,一生二,谓神明是也。若此二句,皆以明无,则以何明精神乎?然群生之神,其极虽齐,而随缘迁流,成粗妙之识,而与本不灭矣。今虽舜生于瞽,舜之神也,必非瞽之所生,则商均之神,又非舜之所育。生育之前,素有粗妙矣,既本立于未生之先,则知不灭于既死之后矣。又,不灭则不同,愚圣则异,知愚圣生死不革不灭之分矣,故云精神受形,周遍五道,成坏天地,不可称数也。夫以累瞳之质,诞于顽瞽,嚣均之身,受体黄中,愚圣天绝,何数以合乎?岂非重华之灵,始粗于在昔,结因往劫之先,缘会万化之后哉?今则独绝其神。昔有接粗之累,则练之所尽矣。神之不灭,及缘会之理,积习而圣,三者鉴于此矣。
若使形生则神生,形死则神死,则宜形残神毁,形病神困。据有腐则其身。或属纩临尽,而神意平全者,及自牖执手,病之极矣。而无变德行之主,斯殆不灭之验也。若必神生于形,本非缘合,今请远取诸物,然后近求诸身,夫五岳四渎,谓无灵也,则未可断矣,若许其神,则岳唯积土之多,渎唯积水而已矣。得一之灵,何生水土之粗哉?而感托岩流,肃成一体,设使山崩川竭,必不与水土俱亡矣。
神非形作,合而不灭,人亦然矣。神也者,妙万物而为言矣。若资形以造,随形以灭,则以形为本,何妙以言乎?夫精神四达,并流无极,上际于天,下盘于地,圣之穷机,贤之研微。逮于宰、赐、庄、嵇、吴札、子房之伦,精用所乏,皆不疾不行,坐彻宇宙,而形之臭腐,甘嗜所赀,皆与下愚同矣。宁当复禀之以生,随之以灭邪?又宜思矣。周公郊祀后稷,宗祀文王,世或谓空以孝,即问谈者,何以了其必空,则必无以了矣。苟无以了,则文、稷之灵,不可谓之灭矣。斋三日,必见所为斋者,宁可以常人之不见,而断周公之必不见哉。嬴博之葬,曰:「骨肉归于土,魂气则无不之」非灭之谓矣。
夫至治则天,大乱滔天,其要心神之为也。尧无理不照,无欲不尽,其神精也。桀无恶不肆,其神悖也,桀非不知尧之善,知己之恶,恶已亡也、体之所欲,悖其神也,而知尧恶亡之识,常含于神矣。若使不居君位,千岁勿死,行恶则楚毒交至,微善则少有所宽,宁当复不稍灭其恶,渐脩其善乎?则向者神之所含,知尧之识,必当少有所用矣。又加千岁而勿已,亦可以其欲都澄,遂精其神,如尧者也。
夫辰月变则律吕动,晦望交而蚌蛤应,分至启闭,而燕雁龙蛇飒焉出没者,皆先之以冥化,而后发于物类也,凡厥群有,同见陶于冥化矣,何数事之独然,而万化之不尽然哉。今所以杀人而死,伤人而刑,及为缧绁之罪者,及今则无罪,与今有罪而同然者,皆由冥缘前遘,而人理后发矣。夫幽显一也,衅遘于幽,而丑发于显。既无怪矣,行凶于显,而受毒于幽,又何怪乎?今以不灭之神,含知尧之识,幽显于万世之中,苦以创恶,乐以诱善,加有日月之宗,垂光助照,何缘不虚己钻仰,一变至道乎?自恐往劫之桀纣,皆可徐成将来之汤、武。况今风情之伦少,而泛心于清流者乎。由此观之,人可作佛,其亦明矣。
夫生之起也,皆由情兆。今男女构精,万物化生者,皆精由情构矣。情构于己,而则百众神,受身大似,知情为生本矣。至若五帝三后,虽超情穷神,然无理不顺。苟昔缘所会,亦必循俯入精化,相与顺生,而敷万族矣。况今以情贯神,一身死坏,安得不复受一身,生死无量乎。识能澄不灭之本,禀日损之学,损之又损,必至无为,无欲欲情,唯神独照,则无当于生矣。无生则无身,无身而有神,法身之谓也。今黄帝虞舜,姬公孔父,世之所仰而信者也,观其纵辔升天,龙潜鸟飏,反风起禾,绝粒弦歌,亦皆由穷神为体,故神功所应,倜傥无方也。今形理虽外,当其随感起灭,亦必有非人力所致而至者,河之出图,洛之出书,冥荚无栽而敷,玄圭不琢而成,桑谷在庭,倏然大拱,忽尔以亡,火流王屋而为鸟,鼎之轻重大小,皆翕欻变化,感灵而作,斯实不思议之明类也。夫以法身之极灵,感妙众而化见,照神功以朗物,复何奇不肆,何变可限,岂直仰陵九天,龙行九泉,吸风绝粒而已哉。凡厥光仪,符瑞之伟,分身涌出,移转世界,巨海入毛之类,方之黄虞姬孔,神化无方。向者众瑞之奄暖显没,既出形而入神,同惚恍而玄化,何独信此而抑彼哉?冥觉法王,清明卓朗,信而有征,不违颜咫尺,而昧者不知,哀矣哉。
夫《洪范》庶征休咎之应,皆由心来。逮白虹贯日,太白入昴,寒谷生黍,崩城陨霜之类,皆发自人情而远形天事,固相为形影矣。夫形无无影,声无无响,亦情无无报矣。岂直贯日陨霜之类哉?皆莫不随情曲应,物无遁形,但或结于身,或播于事,交赊纷纶,显昧渺漫,孰睹其际哉?众变盈世,群象满目,皆万世已来,精感之所集矣。故佛经云:一切诸法,从意生形」。又云:「心为法本,心作天堂,心作地狱」。义由此也。是以清心洁情,必妙生于英丽之境;浊情滓行,永悖于三途之域,何斯唱之迢遰,微明有实理,而直疏魂沐想,飞诚悚志者哉。虽然,夫亿等之情,皆相缘成识,识感成形,其性实无也。自有津悟已来,孤声豁然,灭除心患,未有斯之至也。请又述而明之。
夫圣神玄照,而无思营之识者,由心与物绝,唯神而已。故虚明之本,终始常住,不可凋矣。今心与物交,不一于神,虽以颜子之微微,而必乾乾钻仰,好仁乐山,庶乎屡空。皆心用乃识,必用用妙接,识识妙续,如火之炎炎,相即而成焰耳。今以悟空息心,心用止而情识歇,则神明全矣。则情识之构,既新故妙续,则悉是不一之际,岂常有哉?使庖丁观之,必不见全牛者矣!佛经所谓变易离散之法,法识之性空,梦幻影响,泡沫水月,岂不然哉!颜子知其如此,故处有若无,抚实若虚,不见有犯而不校也。今观颜子之屡虚,则知其有之实无矣。况自兹以降,丧真弥远,虽复进趋大道,而与东走之疾,同名狂者,皆违理谬感,遁天妄行,弥非真有矣。况又质味声色,复是情伪之所影化乎?且舟壑潜谢,变速奔电,将来未至,过去已灭,见在不住,瞬息之顷,无一毫可据,将欲何守,而以为有乎?甚矣伪有之蔽神也。今有明镜于斯,纷秽集之,微则其照蔼然,积则其照朏然,弥厚则照而昧矣,质其本明,故加秽犹照,虽从蔼至昧,要随镜不灭,以之辨物,必随秽弥失,而过谬成焉。人之神理,有类于此。伪有累神,成精粗之识,识附于神,故虽死不灭。渐之以空,必将习渐至尽,而穷本神矣,泥洹之谓也。是以至言云富,从而豁以空焉。夫岩林希微,风水为虚,盈怀而往,犹有旷然。况圣穆乎空,以虚授人,而不清心乐尽哉。是以古之乘虚入道,一沙一佛,未讵多也。
或问曰:神本至虚,何故沾受万有,而与之为缘乎。又本虚既均,何故分为愚圣乎?又既云心作万有,未有万有之时,复何以累心使感,而生万有乎?答曰:今神妙形粗,而相与为用。以妙缘粗,则知以虚缘有矣。今愚者虽鄙,要能处今识昔,在此忆彼,皆有神功,则练而可尽,知其本均虚矣。心作万有,备于前论,据见观实,三者固己信然矣。但所以然者,其来无始,无始之始,岂有始乎?亦玄之又玄矣。庄周称冉求问曰:「未有天地,可知乎」?仲尼曰:「古犹今也」。盖谓虽在无始之,前仰寻先际,初自茫渺,犹今之冉求耳。今神明始创,及群生最先之祖,都自杳漠,非追想所及,岂复学者通塞所预乎?夫圣固凝废,感而后应耳,非想所及,即六合之外矣。无以为感,故存而不论,圣而弗论,民何由悟。今相与践地戴天,而存践戴之外,岂有纪极乎?禹之弼成五服,敷土不过九州者,盖道世路所及者耳。至于大荒之表,旸谷蒙汜之际,非复人理所预,则神圣己所不明矣。况过此弥往,浑瀚冥茫,岂复议其边陲哉?今推所践戴,终至所不议,故一体耳。推今之神用,求昔之所始,终至于圣人之所存而不论者,亦一理相贯耳,岂独可议哉。皆由冥缘随宇宙而无穷,物情所感者有限故也。夫众心禀圣以成识,其犹众目会日以为见。离娄察秋毫于百寻者,资其妙目,假日而睹耳。今布毫于千步之外,目力所匮,无假以见,而于察微避危,无所少矣。何为以千步所昧,还疑百寻之毫乎?今不达缘本,情感所匮,无以会圣,而知取至于致道之津,无所少矣。何为以缘始之昧,还疑既明之化矣哉。
或问曰,今人云:「不解缘始,故不得信佛」。此非感邪?圣人何以不为明之?答曰:「所谓感者,抱升之分,而理有未至,要当资圣以通,此理之实感者也。是以乐身滞有,则朗以苦空之义;兼爱弗弘,则示以投身之慈。体非俱至,而三乘设;分业异脩,而六度明。津梁之应,无一不足,可谓感而后应者也。是以闻道灵鹫,天人咸畅,造极者蔚如也,岂复远疑缘始,然后至哉?理明训足,如说脩行,何所不备,而犹必不信终,怀过疑于想所不及者与?将陨之疾,馈药不服,流矢通中,忍痛不拔,要求矢药造构之始,以致命绝,夫何异哉!皆由猜道自昔,故未会无言,致使今日在信妄疑耳,岂可以为实理之感哉?非理妄疑之感,固无以感圣而克明矣。夫非我求蒙,蒙而求我,固宜虚己及身,随顺玄化,诚以信往,然后悟随应来。一悟所振,终可遂至冥极。守是妄疑,而不归纯,敛衽者方将长沦惑网之灾,岂有旦期?背向一差,升坠天绝,可不慎乎。
或问曰:孔氏之训,「无求生以害仁,有杀身以成仁」,仁之至也。亦佛经说菩萨之行矣。老子明无为,无为之至也,即泥洹之极矣。而曾不称其神通成佛,岂孔老有所不尽与?明道欲以扇物,而掩其致道之实乎?无实之疑,安得不生?答曰:教化之发,各指所应。世蕲乎乱,洙泗所弘,应治道也。纯风弥凋,二篇乃作,以息动也,若使颜、冉、宰、赐,尹、喜、庄周,外赞儒玄之迹,以导世情所极,内禀无生之学,以精神理之求,世孰识之哉?至若冉季、子游、子夏、子思、孟轲、林宗、康成、盖公、严平、班嗣、杨王之流,或分尽于礼教,或自毕于任逸,而无欣于佛法,皆其寡缘所穷,终有僭滥。故孔、老发音指导,自斯之伦,感向所暨,故不复越叩过应。儒以弘仁,道在抑动,皆已抚教得崖,莫匪尔极矣。虽慈良无为,与佛说通流,而法身泥洹,无与尽言,故弗明耳。凡称无为而无不为者,与夫法身无形,普入一切者,岂不同致哉?是以孔、老、如来,虽三训殊路,而习善共辙也。
或问曰:自三五以来,暨于孔老,洗心佛法,要将有人,而献酬之迹,曾不乍闻者,何哉?答曰:余前论之旨,已明俗儒而编专在治迹,言有出于世表,或散没于史策,或绝灭于坑焚,今又重敷所怀。夫三皇之书,谓之《三坟》,言大道也。尔时也,孝慈天足,岂复训以仁义,纯朴弗离,若老庄者复何所扇?若不明神本于无生,空众性以照极者,复何道大道乎?斯文没矣,世孰识哉。史迁之述五帝也,皆云生而神灵。或弱而能言,或自言其名,懿渊疏通,其知如神,既以类夫大乘菩萨,化见而生者矣,居轩辕之丘,登崆峒,陟凡岱,幽林蟠木之游,逸迹超浪,何以知其不由从如来之道哉?以五帝之长世,尧治百年,舜则七十,广成、大隗、鸿崖、巢许、夸父、北人姑射、四子之流,玄风畜积,洋溢于时。而五典馀类,唯唐虞二篇,而至寡辟。子长之记,又谓百家之言黄帝,文不雅驯,搢绅难言,唯采杀伐治迹,犹万不记一,岂至道之盛,不见于残缺之篇,便当皆虚妄哉,今以神明之君,游浩然之世,携七圣于具茨,见神人于姑射,一化之生,复何足多谈,微言所精,安知非穷神亿劫之表哉?广成之言曰:「至道之精,窈窈冥冥」,即《首楞严》三昧矣。得吾道者,上为皇,下为王,即亦随化升降,为飞行皇帝,转轮圣王之类也。失吾道者,上见光,下为土,亦生死于天人之界者矣。感大隗之风,称天师而退者,亦十号之称矣。自恐无生之化,皆道深于若时,业流于玄胜,而事没振古,理随文翳,故百家所摭,若晓而昧。又劫绅之儒,不谓雅驯,遂令至理,从近情而忽远化,困精神于永劫,岂不痛哉。伯益述《山海》:「天毒之国,偎人而爱人」。郭璞《传》:「古谓天毒即天竺,浮屠所兴,偎爱之义,亦如来大慈之训矣」。固亦既闻于三五之世也。国典不传,不足疑矣。凡三代之下,及孔、老之际,史策之外,竟何可量?孔之问礼,老为言之;关尹之求,复为明道。设使二篇或没,其言独存于《礼记》,后世何得不谓柱下翁直是知礼老儒?岂不体于玄风乎?今百代众书飘荡于存亡之后,理无备在,岂可断以所见,绝献酬于孔、老哉?东方朔对汉武劫烧之说,刘向《列仙》,叙七十四人在佛经,学者之管窥于斯,又非汉明而始也。但驰神越世者众而显,结诚幽微者寡而隐,故潜感之实不扬于物耳。道人澄公,仁圣于石勒、虎之世,谓虎曰:临淄城中,有古阿育王寺处,犹有形像,承露盘在深林巨树之下,入地二十丈。虎使者依图搜求,皆如言得。近姚略叔父为晋王,于河东蒲坂,古老所谓阿育王寺处,见有光明,凿求得佛遗骨于石函银匣之中,光曜殊常,随路迎睹于灞上比丘,今见存辛寺。由此观之,有佛事于齐晋之地,久矣哉!所以不说于三传者,亦犹干宝、孙盛之史无语称佛,而妙化实彰有晋,而盛于江左也。
或问曰:若诸佛见存,一切洞彻,而威神之力,诸法自在,何为不曜光仪于当今,使精粗同其信悟,洒神功于穷迫,以拔冤枉之命?而令君子之流,于佛无睹,故同其不信,俱陷阐提之苦。秦、赵之众,一日之中,白起、项籍坑六十万。夫古今彝伦,及诸受坑者,诚不悉有宿缘大善,尽不睹无一缘而悉积大恶。而不睹佛之悲一日俱坑之痛,慭然毕同,坐视穷酷而不应,何以为慈乎!缘不倾天,德不邈世,则不能济,何以为神力自在,不可思议乎?鲁阳回日,耿恭飞泉,宋九江虎远江而蝗避境,犹皆心力横彻,能使非道玄通,况佛神力,融起之气,治籍之心,以活百万之命殊易。夫纳须弥于芥子,甚仁于毁身乎一虎一鸽矣,而今想焉而弗见,告焉而弗闻,请之而无救,寂寥然与太空无别。而于其中有作沙门而烧身者,有绝人理而剪六情者,有苦力役倾资宝而事庙像者,顿夺其当年,而不见其所得。吁!可惜矣!若谓应在将来者,则向六十万,命善恶不同,而枉灭同矣。命善恶虽异,身后所当,独何得异,见世殊品,既一不蒙甄别,将来浩荡,为欲何望?况复恐实无将来乎?经云:「足指案地,三千佛土皆见,及盲聋瘖哑,牢狱毒痛,皆得安宁」。夫佛,远近存亡,有戒无戒,等以慈焉。此之有心,宜见苦痛,宜宁与彼一矣,而经则快多是语,实则竟无暂应。安知非异国有命世逸群者,构此空法,以胁异翼善交?言有微远之情,事有澄肃之美,纯而易信者,一己轮身,遂相承于不测而势无止薄乎?答曰:今不睹其路,故于夷谓险,诚瞰其途,则不见所难矣。夫常无者道也。唯佛则以神法道,故德与道为一,神与道为二。二故有照以通化,一故常因而无造。夫万化者,固各随因缘,自作于大道之中矣。今所以称佛云诸法自在,不可思议者,非曰为可不由缘数,越宿命而横济也。盖众生无量,神功所导,皆依崖曲畅,其照不可思量耳。譬之洪水、四凶,瞽、顽、象、傲,皆化之固然,尧、舜弗能易矣,而必各依其崖,洚水流凶,允若克谐,其德岂不大哉!夫佛也者,非他也。盖圣人之道,不尽于济生之俗,敷化于外生之世者耳。至于因而不为,功自物成,直尧之殊应者耳。夫钟律感类,犹心玄会,况夫灵圣以神理为类乎?凡厥相与冥遘于佛国者,皆其烈志清神,积劫增明,故能感诣洞彻,致使释迦发晖,十方交映,多宝涌见,灯王入室,岂佛之独显乎哉?能见矣!至若今之君子,不生应供之运,而域乎禹绩之内,皆其诚背于昔,故会垂于今,虽复清若夷、齐,贞如柳、季,所志苟殊,复何由感而见佛乎?况今之所谓,或自斯已还,虽复礼义熏身,高名馥世,而情深于人,志不附道,虽人之君子,而实天之小人,灵极之容复何由感应,岂佛之偏隐哉?我弗见矣!若或有随缘来生,而六度之诚发自宿业,感见独朗,亦当屡有其人。然虽道俗比肩,复何由相知乎?然则粗妙在我,故见否殊应,岂可以己之不曜于光仪,而疑佛不见存哉?夫天地有灵,精神不灭,明矣!今秦、赵之众,其神与宇宙俱来,成败天地而不灭,起、籍二将,岂将顿灭六十万神哉?神不可灭,则所灭者身也。岂不皆如佛言,常灭群生之身,故其身受灭,而数会于起、籍乎?何以明之?夫乾道变化,各正性命,至于鸡彘犬羊之命,皆乾坤六子之所一也。民之咀命充身,暴同蛛蟱为网矣。鹰虎非搏噬不生,人可饭蔬而存,则虐已甚矣,天道至公,所布者命,宁当许其虐命,而抑其冥应哉?今六十万人,虽当美恶殊品,至于忍咀群生,恐不异也。美恶殊矣,故其生之所享,固可实殊;害生同矣,故受害之日,固亦可同。今道家之言,世之所述,无以云焉。至若于公、邴吉、虞怡德应于后,严延年、田言、晋宣杀报交验,皆书于魏、汉,世所信睹。夫活人而庆流子孙,况精神为杀活之主,无殃庆于后身乎?杀活彼身,必受报己身,况通塞彼神,而不荣悴于己神乎?延年所杀,皆凡等小人,窦婴、王陵宰牧之豪,贤不殊、贵贱异,其致报一也。报之所加,不论豪贱将相,晋王不二矣。岂非天道至平,才与不才亦各其子,理存性命,不在贵贱故邪?然则肫鱼虽贱,性命各正于乾道矣。观大鸟之回翔,小鸟之啁噍,葛卢所听之牛,西巴所感之鹿,情爱各深于其类矣。今有孕妇稚子于斯,而有刳而剔之,燔而炙之者,则谓冤痛之殃,上天所感矣。今春猎胎孕,燔菹羔雏,亦天道之所一也,岂得独无报哉?但今相与理,缘于饮血之世,畋渔非可顿绝,是以圣王庖厨其化,盖顺民之杀以灭其害,践庖闻声,则所不忍。因豺獭以为节,疾非时之伤孕;解乂而不网,明含气之命重矣。孟轲击赏于衅钟,知王德之去杀矣。先王抚鹿救急,故虽深其仁,不得顿苦其禁。如来穷神明极,故均重五道之命,去杀为众戒之首。萍沙见报于白兔,释氏受灭于昔鱼,以示报应之势,皆其窈窕精深,迂而不昧矣。若在往生,能闻于道,敬修法戒,则必不坠长平而受坑马服矣。及在既坠,信法能彻,必超今难。若缘衅先重,难有前报,及戒德后臻,必不复见坑来身矣。所谓洒神功于穷迫,以拔冤枉之命者,其道如斯,慈之至矣。今虽有世美,而无道心,犯害众命,以报就迫,理之当也。佛乘理居当,而救物以法,不蹈法则理无横济,岂佛无实乎。譬之扁鹊,救疾以药,而不信不服,疾之不瘳,岂鹊不妙乎?鲁阳、耿恭,远祖九江,所以能回日飞泉,虫虎避德者,皆以烈诚动乎神道。神道之感,即佛之感也,若在秦、赵,必不陷于难矣。则夫陷者,皆己无诚,何由致感于佛,而融冶起、籍哉?夫以通神之众,萃穷化之堂,故须弥可见于芥子之内耳。又虽今则虎鸽,昔或为人,尝有缘会,故值佛嘉运,投身济之,割股代之。苟无感可动,以命偿杀,融冶之奇,安得妄作?吹万之死,咸其自己,而疑佛哉?夫志之笃也,则想之而见,告之斯闻矣。推周、孔交梦,传说形求实至,古今悠隔,傅岩遐岨,而玄对无碍,则可以信。夫洁想西感,睹无量寿佛,越境百亿,超至无功,何云大空无别哉?夫道在练神,不由存形,是以沙门祝形烧身,厉神绝往,神不可灭,而能奔其往,岂有负哉?契阔人理,崎岖六情,何获于我,而求累于神;诚自剪绝,则日损所情,实渐于道,苦力策观,倾资夐居,未几有之。俄然身灭,名实所收,不出盗跨。构馆栖神象,渊然幽穆,形从其微,神随之远。微则应清,远则福妙,盗跨与道,孰为优乎?顿夺其当年所以超升。潜行协于神明,神德彰于后身,岂能见其所得哉?夫人事之动,心贯神道,物无妄然,要当有故而然矣。若使幽冥之报不如向论,则六十万命何理以坑乎?既以报坑,必以报不坑矣。今战国之人,眇若安期,幽若四皓,龙颜而帝,列地而君,英声茂实,不可称数,同在羿之彀中,独何然乎?岂不各是前报之所应乎?既见福成于往行,则今行无负于后身明矣!见世殊品,既宿命所甄,则身后所当,独何容滥?经之所奇,自谓当佛化见之时,皆由素有嘉会,故其遇若彼。今曾无暂应,皆咎在无缘,而反诬至法空构。呜呼!神鉴孔昭,侮圣人之殃,亦可畏也!敢问空构者将圣人与?贤人与?小人与?夫圣无常心,盖就物之性化使遂耳。若身死神灭,但当一以儒训,尽其生极,复何事哉?而诳以不灭,欺以成佛,使烧祝发肤,绝其《片半》合,所遏苗裔,数不可量。且夫彦圣育无常所,或潜有塞矣,空构何利而其毒大苦,知非圣贤之为矣。若人哉,樊须之流也,则亦敛身周、孔,畏惧异端,敢妄作哉!若自兹已降,则不肖之伦也,又安能立家九流之外,增徽老、庄之表,而照列于千载之后?龙树、提婆、马鸣、迦旃延法胜山,贤达摩多罗之伦,旷载五百,仰述道训,《大智》、《中》《百论》、《阿毗昙》之类,皆神通之才也。近孙绰所颂耆域、健陀勒等八贤,支道林像而赞者竺法护、于法兰、道邃阙公,则皆神映中华。中朝竺法行,时人比之乐令,江左尸梨蜜,群公高其卓朗,郭文举廓然邃允,而所奉唯佛。凡自龙树以达,宁皆失身于向所谓不肖者之诧乎?然则黄面夫子之事,岂不明明也哉?今影骨齿发,遗器馀武,犹光于本国,此亦道之证也。夫殊域之性,多有精察黠才而嗜欲类深,皆以厥祖身立佛前,累叶亲传世祗,其实影迹遗事,昭化融显,故其裔王则倾国奉戒,四众苦彻,死而无悔。若理之诡暖,事不实奇,亦岂肯倾己破欲以尊无形者乎?若影物无实,声出来往,则古今来者何为苦身离欲,若是之至?往而反者,宜其沮懈,而类皆更笃乎?粗可察矣。论曰:夫自古所以不显治道者,将存其生也。而苦由生来,昧者不知矣。故诸佛悟之以苦,导之以无生。无生不可顿体,而引以生之,善恶同,善报而弥升,则朗然之尽可阶焉。是以其道浩若沧海,小无不律,大无不通,虽邈与务治存生者反,而亦固陶潜《五典》,劝佐礼教焉。今世之所以慢祸福于天道者,类若史迁感伯夷而慨者也。夫孔圣岂妄说也哉?称积善馀庆,积恶馀殃,而颜、冉夭疾,厥胤蔑闻,商臣考终,而庄则贤霸。凡若此类,皆理不可通。然理岂有无通者乎?则纳庆后身,受殃三涂之说,不得不信矣。虽形有存亡,而精神必应,与见世而报,夫何异哉?但因缘有先后,故对至有迟速,犹一生祸福之早晚者耳,然则孔氏之训,资释氏而通,可不曰玄极不易之道哉!夫人理飘纷,存没若幻,笼以百年,命之孩老,无不尽矣。虽复黄发鲐背,犹自觉所经俄顷,况其短者乎?且时则无止,运则无穷,既往积劫,无数无边,皆一瞬一阅,以及今耳。今积瞬以至百年,曾何难及,而又鲜克半焉?夫物之媚于朝露之身者,类无清遐之实矣,何为甘臭腐于漏刻,以枉长存之神,而不自疏于遐远之风哉?虽复名法佐世之家,亦何独无分于大道,但宛转人域,嚣于世路,故唯觉人道为盛,而神想蔑如耳。若使回身中荒,升岳遐览,妙观天宇澄肃之旷,日月照洞之奇,宁无列圣威灵尊严乎其中,而唯唯人群,忽忽世务而已哉?固将怀远以开神道之想,感寂以昭明灵之应矣。昔仲尼脩《五经》于鲁以化天下,及其眇邈太、蒙之颠,而天下与鲁俱小,岂非神合于八遐,故超于一世哉?然则《五经》之作,盖于俄顷之间,应其所小者耳,世又何得以格佛法,而不信哉?请问今之不信,为谓黔首之外,都无神明邪?为之亦谓有之,而直无佛乎?若都无神明,唯人而已,则谁命玄鸟,降而生商?孰遗巨迹,感而生弃哉?汉、魏、晋、宋,咸有瑞命,知视听之表,神道炳焉。有神理必有妙极,得一以灵,非佛而何?夫神也者,依方玄应,不应不预存,从实致化,何患不尽,岂须诡物而后训乎?然则其法之实,其教之信,不容疑矣。论曰:群生皆以精神为主,故于玄极之灵,咸有理以感。尧则远矣,而百兽舞德,岂非感哉?则佛为万感之宗焉。日月海岳犹有朝夕之礼,秩望之义,况佛之道众,高者穷神于生表,中者受身于妙生,下则免夫三趣乎?今世教所弘,致治于一生之内。夫玄至者寡,顺世者众,何尝不相与,唯习世情,而谓死则神灭乎?是以不务邈志清遐,而多循情寸阴,故君子之道鲜焉。若鉴以佛法,则厥身非我,盖一憩逆旅耳,精神乃我身也,廓长存而无已。上德者,其德之畅于己也无穷,中之为美,徐将清升以至尽,下而恶者,方有自新之迥路,可补过而上迁。是以自古精粗之中,洁己怀远,祗行于今,以拟来业,而迈至德者,不可胜数,是佛法之效矣。此皆世之所壅,佛之所开,其于类岂不旷然融朗,妙有通途哉!若之,何忽而不奉乎?夫风经炎则暄,吹林必凉,清水激浊,澄石必明,神用则丧,亦存所托。今不信佛法,非分之必然。盖处意则然,诚试避心世物,移映清微,则佛理可明,事皆信矣。可不妙处其意乎?资此明信已往,终将克王神道。百世先业,皆可幽明永济,孝之大矣;众生沾仁,慈之至矣;凝神独妙,道之极矣,洞朗无碍,明之尽矣。发轸常人之心,首路得辙,纵可多历劫数,终必径集玄极,若是之奇也。等是人也,背辙失路,蹭蹬长往而永没九地,可不悲乎?若不然也,世何故忽生懿圣,复育愚鄙,上则诸佛,下则蜎飞蠕动乎?皆精神失得之势也。今人以血身七尺,死老数纪之内,既夜消其半矣,丧疾众故又苦其半,生之美盛荣乐,得志盖亦何几?而壮齿不居,荣必惧辱,乐实连忧,亦无全泰,而皆竞入流俗之险路,讳陟佛法之旷途,何如其智也?世之以不达缘本,而闷于佛理者,诚亦众矣!夫缘起浩汗,非复追想所及,失得所关,无理以感,即六合之外,故佛而不论,已具前论。请复循环而伸之。夫圣人之作《易》,天之垂象,吉凶治乱,其占可知。然原其所以然之状,圣所弗明,则莫之能知。今以所莫知,废其可知,逆占违天而动,岂有不亡者乎?不可以缘始弗明,而背佛法,亦犹此也。又以不忆前身之意,谓神不素存。夫人在胎孕至于孩龆,不得谓无精神矣,同一生之内耳,以今思之犹冥然莫忆,况经生死、历异身,昔忆安得不亡乎?所忆亡矣,而无害神之常存。则不达缘始,何妨其理常明乎?子路问死,子曰:「未知生,安知死」?问事鬼神,则曰:「未知事人,焉知事鬼」?岂不以由也尽于好勇,笃于事君,固宜应以一生之内。至于生死鬼神之本,虽曰有问,非其实理之感,故性与天道,不可得闻。佛家之说众生,有边无边之类,十四问,一切智者皆置而不答,诚以答之无利益,则堕恶邪?然则禀圣奉佛之道,固宜谢其所绝,餐其所应,如渴者饮河,挹洪流以盈已,岂须穷源于昆山哉?凡在佛法,若违天碍理,不可得然,则疑之可也,今无不可得然之碍,而有顺天清神之实,岂不诚然哉?夫人之生也,与忧俱生,患祸发于时事,灾珍奋于冥昧,虽复雅贵连云,拥徒百万,初自独以形神坐待无常,家人嗃嗃,妇子嘻嘻,俄复沦为惚况,人理曾何足恃?是以过隙宜竞,赊谤冥化,纵欲侈害,神既无灭,求灭不得,复当乘罪受身。今之无赖群生,虫豸万等,皆殷鉴也。为之谋者,唯有委诚信佛,托心履戒,以援精神。生蒙灵援,死则清升,清升无已,径将作佛。佛固言尔,而人侮之,何以断人之胜佛乎?其不胜也,当不下坠彼恶,永受其剧乎?呜呼!六极苦毒而生者,所以世无己也。所闻所见,精进而死者,临尽类多神意安定,有危迫者,一心称观世音,略无不蒙济。皆向所谓生蒙灵援,死则清升之符也。夫万乘之主,千乘之君,日昃不遑食,兆民赖之于一化内耳。何以增茂其神,而王万化乎?今依周、孔以养民,味佛法以养神,则生为明后,没为明神,而常王矣。如来岂欺我哉!非崇塔侈像,容养滥吹之僧,以伤财害民之谓也。物之不窥远实而睹近弊,将横以诟法矣,盖尊其道,信其教,悟无常空色,有慈心整化,不以尊豪轻绝物命,不使不肖窃假非服,岂非道之以德,齐之以礼,天下归仁之盛乎!其在容与之位,及野泽之身,何所足惜,而不自济其精神哉?昔远和尚澄业庐山,余往憩五旬,高洁贞厉,理学精妙,固远流也。其师安法师,灵德自奇,微遇比丘,并含清真,皆其相与素洽乎道,而后孤立于山,是以神明之化,邃于岩林。骤与余言于崖树涧壑之间,暖然乎有自言表而肃人者,凡若斯论,亦和尚据经之旨云尔。夫善即者。因鸟迹以书契,穷神与人之颂;缇萦一言而霸业用遂,肉刑永除。事固有俄尔微感而终至冲天者。今无陋鄙言,以警其所感,奄然身没,安知不以之超登哉(《弘明集》二)?
让詹事表 南齐 · 孔稚圭
出处:全齐文卷十九
皇太子霞骞青殿,日光春宫,驾紫谷之英,振洛笙之响。自非器上白云,韵同明月,何以延芳芝苑,插羽琼条。窦婴戚贵于西京,陆晔风素于东国,伊人之美,方曰可举,臣亦何斯,而敢参冒也(《艺文类聚》四十九)。
除詹事让表 南梁 · 陆倕
出处:全梁文卷五十三
中阳白水,徒庇微躯,送珥抱薪,未闻成绩,陈席不弃,故剑无遗,遂宣时髦,升降清显,尊官原秩,无因而至,陋巷荜门,郁成爽垲,储端华重,实异恒司,南章马宫,已择儒雅,窦婴许商。爰取姻戚,自兹已降,名器日隆,历选才贤,若何叨越也(《艺文类聚》四十九。)。
致书戒何敬容 南梁 · 谢郁
出处:全梁文卷六十七
草莱之人,闻诸道路,君侯已得瞻望朝夕,出入禁门,醉尉将不敢呵,灰然不无其渐,甚休,甚休,敢贺于前,又将吊也。昔流言裁作,公旦东奔,燕书始来,子孟不入。夫圣贤被虚过以自斥,未有婴时衅而求亲者也。且曝鳃之鳞,不念杯杓之水;云霄之翼,岂顾笼樊之粮。何者?所托已盛也。昔君侯纳言加首,鸣玉在要,回丰貂以步文昌,耸高蝉而趋武帐,可谓盛矣。不以此时荐才拔士,少报圣主之恩;今卒如爰丝之说,受责见过,方复欲更窥朝廷,觖望万分,窃不为左右取也。昔窦婴、杨恽,亦得罪明时,不能谢绝宾客,犹交党援,卒无后福,终益前祸。仆之所吊,实在于斯。人人所以颇犹有踵君侯之门者,未必皆感惠怀仁,有灌夫、任安之义,乃戒翟公之大署,冀君侯之复用也。夫在思过之日,而挟复用之意,未可为智者说矣。君侯宜杜门念失,无有所通,筑茅茨于钟阜,聊优游以卒岁,见可怜之意,著待终之情。复仲尼能改之言,惟子贡更也之譬。少戢言于众口,微自救于竹帛。所谓「失之东隅,收之桑榆」。如此,令明主闻知,尚有冀也。仆东皋鄙人,入穴幸无衔窭,耻天下之士,不为执事道之,故披肝胆,示情素,君侯岂能鉴焉(《梁书何敬容传》)。
窦婴田鼢 北宋 · 苏轼
出处:全宋文卷一九六四、《苏文忠公全集》卷六五、《国朝二百家名贤文粹》卷五、《历代名贤确论》卷四三 创作地点:广东省韶关市
窦婴、田鼢俱好儒术,推毂赵绾、王臧。迎鲁申公,欲设明堂,令列侯就国,除关,以礼为服制,欲以兴太平。会窦太后不悦,绾、臧下吏,婴、鼢皆罢。观婴、鼢所为,其名亦善矣。然婴既沾沾自喜,鼢又专为奸利,太平岂可以文致力成哉。申公始不能用穆生言,为楚人所辱,亦可以少惩矣。晚乃为婴、鼢起,又可以一笑。凤凰翔于千仞,乌鸢弹射不去,诚非虚语也。
授毕构太子詹事制 唐 · 苏颋
出处:全唐文卷二百五十二 创作地点:陕西省西安市
黄门。摄生遂性。义存于尚德。去剧从。礼切于优贤。银青光禄大夫守户部尚书上柱国魏郡开国公毕构。当代周才。干时良具。台阁推其练。衣冠仰其全德。而五教之重。六官是先。精以辨政。劳而弱疾。方欲凭于导引。拯彼清羸。暂践窦婴之职。亟期吕蒙之愈。可守太子詹事。散官勋如故。主者施行。
上太宗答诏论边事 北宋 · 田锡
出处:全宋文卷八四、《咸平集》卷一、《国朝诸臣奏议》卷一二九、《续资治通鉴长编》卷三○、《九朝编年备要》卷四、《历代名臣奏议》卷三二二、《右编》卷三七、《续资治通鉴》卷一四 创作地点:河南省开封市
臣伏睹今月十一日御札,宣示内外文武臣僚,以北鄙多虞,戎人为患,延伫良策,降谕德音,询禦侮之嘉谋,问安边之远略,俾悉陈于异见,将择用其所言。臣之颛愚,岂足上副宸衷;臣之狂直,敢不罄尽鄙怀。傥扬纳可裨于事宜,则明圣不罪于狂瞽。臣每读史传,详观古来戎狄骚边,乃是常事,朝廷设备自有常规。举其大略而言之,不过训练师徒,选择将帅;广增蓄备,多置屯田;严其池城,明于斥堠;谨于烽火,利其甲兵;行间谍以离狄心,禁侵扰以怠敌意;待彼羸弱,因势取之,候其宾服,以德绥之。此皆方策备陈,采择可用也。舍此则未见禦戎之术,用此则在知临事之宜。兵机则不可定谋,边议则须依古制。今具条奏,惟陛下择而行之。
一、今之禦戎,无先于选将帅。既得将帅,请委任责成,不必降之以阵图,不须授之以方略,自然因机设变,观衅制宜,以此无不成功,以是无不破敌。昔汉之西羌犯塞,攻城邑,杀长吏。赵充国年七十矣,上使邴吉问曰:「谁可为将」?充国对曰:「无踰老臣」。以是言之,则请令宰臣已下,各举堪为将帅者;又令宿旧武臣素有闻望者,亦令自举,然后陛下详择而用之。又赵充国既为将,宣帝遣问曰:「将军度羌虏如何,当用几人」?充国曰:「百闻不如一见,兵难豫度,臣愿驰至金城,图上方略。然羌戎逆天背叛,灭亡不久,愿陛下以属老臣,勿以为忧」。以是言之,昔充国为老将,尚谓百闻不如一见;况今委任将帅,而每事欲从中降诏,授以方略,或赐与阵图,依从则有未合宜,专断则是违上旨。以此制胜,未见其长。伏乞速命宰臣,令举良将,及令素有闻望宿旧武臣,自举其能,及举所知者也。
一、将帅行恩信,恤士卒,必丰财货,方得士心。昔赵奢为将,所得王之赏赐,尽与军吏。又李牧为将,军市之租,皆用享士卒。魏尚守云中,其军市租尽以给士卒,出私养钱享宾客军吏,是以匈奴不近云中之塞。今国家所命将帅,虽古今异宜,凡有给赐,今则谁敢效古?散家财,赏士卒,去吝啬,有几何人哉?若以年年供亿挽运,老师费财,曷若厚给将帅,使之赏用也?又闻近侯伯亦有厅直三五十人习骑射,为心腹。每出入阵敌,得以厅直随身,翼卫主帅。后来不敢养置。昨来杨业陷阵,访闻亦是无自己腹心从人,护助捍禦,以致为狄之所获。今虽时异事殊,然废置利害,亦须询访行之。
一、今之禦戎,以沿边诸郡有勇智者命为刺史,委之自用方略,警急利便,事讫方奏。使人人各尽其才术,此必为陛下各立殊勋,控制侵侮。昔后汉郭伋为渔阳太守,时匈奴数抄郡界,边境苦之。伋乃整饬士马,设攻守之略,匈奴畏惮,不敢入塞,人得安业。在职五岁,户口增倍。又张堪为骑都尉,破匈奴于高柳,拜渔阳太守。捕系奸猾,赏罚必信,人皆乐为用。匈奴以万骑入渔阳,堪乃率数千骑奔击,大破之,郡界以静。乃于狐奴开稻田八千馀顷,劝人耕种,以致丰富,百姓歌之。视事八年,匈奴不敢犯塞。以此言之,则沿边诸郡,请令择有智勇者为刺史,必副陛下之忧寄也。
一、今之禦戎,更在悦取军情。凡经拣退,尚堪力役者,却与元本料钱;其殁阵及守戍死亡兵士,所有在营老幼,宜矜悯优恤,或给赐,令各存活,勿使寒饥,无所归向,又不可取充洒扫裁缝之隶。其次,拣中新招到军,虽稍有身首人才,未宜便令管辖旧人。须是经历行阵,稍知军伍次第,微有劳效者,方令充节员,所贵已下亦各甘心,兼易为驱使。若曾有功劳,未得优赏者,即乞别作名目,优异酬赏。臣未知朝廷府库钱帛之大数,亦不知国家支费用度之众寡,若陛下省罢塔庙之费耗,回充军旅之赏给,则孰不革其怨心,孰不致其死力?若是破敌,必副陛下平戎之心也。
一、今之禦戎,亦宜别设条例,等第立赏。若得一保垒,或复一障亭,与某官,与若干赏。赏不逾时,必诚必信;条例不烦,令军中晓会。此必有果敢智谋之士,副陛下之立赏也。
一、今之禦戎,又宜以重赏,召募敢死之士。仍以古来选士之科以取士,卒亦于军中择取。应得选士之条目,今举其六七,更可详酌增损。且据兵书言之:取曾习韬钤者;有谋画者;又取能知敌情伪者;取能知山川险易、径路迂直者;取强力过人,能斩虏搴旗者;又取往复数百里,不及暮至者;又取能破格舒钩,或负数百斤、行五十步者;又取趫捷若飞,能逾堑垒,出入无形,堪窥觇者。各区别技能,置立部分,以副将帅之指使也。
一、今之禦戎,外则委任将帅,内则询谋宰臣。行一事必使宰臣知之,出一诏必令宰臣议之。臣闻前年出师向北,命曹彬以下欲取幽州,是侯利用、贺令图之辈误惑圣聪,陈谋画策,而宰臣昉等不知。又去年招置义军,刺配军分,宰相普等亦不知之。岂有议边陲,发师旅,而宰相不与闻?若宰相非才,何不罢免?宰相可任,何不询谋?今宰相普三入中书,再出蕃镇,重望硕德,元老大臣,人所具瞻,事无不历。乞陛下以军旅之事,机密之谋,悉与筹量,尽其规画。此乃国体,君父至公。臣闻偏信生奸,独任成乱。侯利用、贺令图等既误陛下机宜于前,无令似侯利用、贺令图者复误陛下机宜于后。伏乞陛下一一与宰臣谋议,事事与宰臣商量,悔自前独断之明,用今后公共之理,则事无不允当,下无不尽忠。则大臣之间,足以副陛下忧勤之旨也。
一、今之禦戎,凡召发兵士,或储般粮草,亦宜谨静,勿使喧烦。臣窃闻去年于户税上折科马草,及官中和买当买纳未足之间,即有使臣催督,贫下户妇女有行科校者。又闻汴河乾浅,遂分南河水添注汴河,以待漕运。国家计度何在,而临时一至于此!辇毂之下,岂无外国谍人?臣即不知国家见在军储支得几年。若是无九年之粮,实为无备;若是无三年之粮,实为窘急。若不窘急,则何以科校妇女而纳草、添注河水而待漕运也。
一、今之禦戎,在乎辨边上奏报之虚实,察左右蒙蔽之有无。奏失利则未必尽言,报大捷则不足深信。陛下未当信而先信,陛下本欲知而未知,如此何以料安危,如此何以策成败?安危成败之理,乞陛下详而察之。
一、今之禦戎,无先用谍。兵书曰:事莫密于间,赏莫重于间。狄中自有诸国,未审陛下曾探得凡有几国否?几国与匈奴为仇?若悉知之,可以用重赏行间谍;间谍若行,则夷狄自乱;夷狄自乱,则边鄙自宁。昔李靖用间破突厥,心腹之人自离贰也,书在唐史,其事可知。今募能往绝域,斗乱蕃部,使交相侵害,如汉之陈汤、傅介子之流,则不劳师徒,自然归化。此可以缓陛下忧边之心也。其馀谨烽火,明斥堠,亦可以依古法,为警备。《赵充国传》曰:「五星出东方,中国大利,蛮夷大败;太白出高,用兵深入,敢战者吉」。虽天道远而难知,然昭昭垂象纬者,为陛下言兵之利害也。
一、今国家富有天下,精卒利兵,计有百万,然无将帅为陛下治兵。昔吴起为将,为士卒吮痈。霍去病为将,汉帝欲为治第,去病曰:「匈奴未灭,何以家为」!窦婴为将,得所赐金千斤,陈于庑下,军吏过者辄量取为用。未喻陛下以今之将帅,如吴起、霍去病否?若以臣所见,则将帅必无其人。何以知之?将帅肯为士卒吮痈乎?若赐第宅,肯不要乎?将帅非材,即无威名,何以使匈奴望风而惧?今有居显位,食厚禄,为国之谋即不足,奉身之谋即有馀,何以副陛下致太平之心,何以致陛下成清净之理?然以臣所见,凡小小公事,不劳陛下一一用心。若以社稷之大计,为子孙之远图,则在乎举大略,求将相,帝王之大体也。设如人欲理身,先理心,心无邪则身自正;欲理外,先理内,内既理则外自安。臣谓边上动,由朝廷动之;边上静,由朝廷静之。任贤相于内,则百职举而纪纲振;委良将于外,则四夷静而边鄙安。臣之愚衷,备于此矣。已然之患,既陛下遍访直言;未然之虞,乞陛下常切留意。
一、已上条奏,悉是国家已然之事,所以劳陛下谋及卿士,询于刍荛,凡百臣僚,悉陈所见。然臣谓国家复有未然之事,得不为陛下言之,得不为陛下忧之?今戎主一姥而已,用黠虏为谋主,颇有轻中国之志,今春夏必渐退,秋冬必复来。制之禦之,惟在前所筹数事而已。若将来狄人禦之而不去,边境备之而未宁,加以匈奴间谍于西蕃,汉家未断其右臂,即秦、陇千里之外,瓜、沙、玉关之西,恐非国家之所有。万一兵歉相仍,寇盗多起,此时何以谋之?此时何以禦之?圣人不能不灾,而能禦灾。今陛下圣德合天,三边无虞,万里晏然,居安思危之计,得不由未然之事而预防之?此亦禦戎之远意也。
右臣备位掖垣,忝司诰命,祗奉睿旨,俾陈方略。昧于时事,思虑不精;然于狂愚,庶或可采。
行路难三首 其二 明 · 张时彻
押尤韵
君不见连城璧碎不复完,平地水覆难再收。
昔日弹冠取卿相,片言不合兴戈矛。
雷开被宠比干死,窦婴失势灌夫囚。
道旁荆棘汝自力,进退惟谷心烦忧。
绰约春华岂久妍,青青松柏委山丘。
君如念东门之黄犬,何如彼西域之青牛。
金赋 北宋 · 吴淑
出处:全宋文卷一一四、《事类赋》卷九
夫西南之美者,有华山之金石焉。斯盖西方之行,百陶不轻。性惟从革,才堪赎刑。责冶筑凫桃之业,问铣荡镠钣之精。王阳则或闻能作,栾大则妄言可成。鄱阳投沙而乍得,清河隐粟以方惊。若夫阳迈奇光,狼䐠夜市,噬之得乾肉之象,断之有同心之利。跃大冶者知其不祥,雨栎阳者称其为瑞。至于巴丘牛跃,林邑萤飞。美陈翼之无取,重王忳之不欺。既称汝敦之妇,复叹乐羊之妻。不疑岂盗于同舍,杨震自明于四知。或以宠疏广之告老,或以奖叔孙之制仪。尔其登郭隗之台,散窦婴之庑。《书》著三品,《诗》称大赂。韦贤匪重于满籯,陈平每闻于间楚。利称鼎耳,巧闻瓦注。或服之而成仙,或遗之而得土。获苏秦之旧宅,得董卓之遗坞。陈爵则波底求樽,郭巨则地中得釜。嘉邴原之见还,慕管宁之靡顾。则有应妪探社,张氏得钧。齐王之遗孟子,楚襄之聘庄周。及夫葬骊山而雁成,悬咸阳而书就。遗雷义以知廉,赠袁叔而为寿。或举袖而不逆,或投园而靡受。攫之岂惮于市人,铄之每闻于众口。亦闻埋于幕下,生自碑中。入夜方惊于白鼠,积年或化于黄龙。当暑有衣裘之节,下聊见高士之风。别有积之巨万,赐之千镒。数王莽之既败,料梁王之已卒。井边之黄鸟初飞,壁下之高冠乍出。亦云逐韩嫣之弹,献梁冀之蛇,投烈女之濑,雨仲孺之家。季布之诺诚重,郭况之穴难加。复闻置在鞯中,唾之盘里。或戒贪而藏山,或施仁而赎子,或睹于北荒高阙,或取于荆南丽水。入怀讵见于张奂,投海但闻于甘始。汉皇之重阿娇,勾践之思范蠡。斯生土之精刚,诚汝汉之至美也。
子楚以二酒合而为一且效洞庭春色以诗叙其事因奉酬 宋 · 王洋
世间百味俱有正,偶失酸咸俱一病。
须知论酒如论才,软美悦人严太劲。
韩青居士贵调和,田窦醉时籍福胜。
寂然二物俱有光,物外洞庭容借香。
共谈已造名理窟,一鞭亟入亡何乡。
了知此处有真趣,再听牖下鸣糟床。
三论分别邪正劄子 北宋 · 苏辙
出处:全宋文卷二○六○、《栾城集》卷四三、《续资治通鉴长编》卷四四三、《太平治迹统类》卷二一、《文章正宗》续集卷一八、《历代名臣奏议》卷四一 创作地点:河南省开封市
臣闻圣人之德,莫如至诚。至诚之功,存于不息。有能推至诚之心,而加以不息之久,则天地可动,金石可移。况于斯人,谁则不服?臣伏见太皇太后陛下、皇帝陛下随时弛张,改革弊事,因民所恶,屏去小人。天下本无异心,群党自作浮议。近者德音一发,众心涣然,正直有依,人知所向。惟二圣勿移此意,则天下谁敢不然?卫多君子而乱不生,汉用汲黯而叛者寝。茍存至诚不息之志,自是太平可久之功。此实社稷之福,天下之幸也。然臣以谓昔所柄任,其徒实蕃,布列中外,岂免窥伺?若朝廷施设必当,则此辈觊望自消。昔田鼢为相,所为贪鄙,则窦婴、灌夫睥睨宫禁,侥倖有功;诸葛亮治蜀,行法廉平,则廖立、李严虽流徙边郡,终身无怨。此则保国宁人之要术,自古圣贤之所共由者也。臣窃见方今天下虽未大治,而祖宗纲纪具在,州郡民物粗安。若朝廷大臣正己平心,无生事邀功之意;因弊修法,为安民靖国之术,则人心自定。虽有异党,谁不归心?向者异同反覆之忧,盖亦不足虑矣,但患朝廷举事,类不审详。曩者黄河北流,正得水性,而水官穿凿,欲导之使东。移下就高,汩五行之理。及陛下再遣官吏按视,知不可为,犹或固执不从。经今累岁,回河虽罢,减水尚存,遂使河朔生灵财力俱困。今者,西夏、青唐,外皆臣顺,朝廷招徕之厚,惟恐失之。而熙河将吏创筑二堡,以侵其膏腴;议纳醇忠,以夺其节钺。功未可觊,争已先形。朝廷虽知其非,终不明白处置。若遂养成边隙,关、陕岂复安居?如此二事,则臣所谓宜正己平心,无生事邀功之意者也。昔嘉祐以前,乡差衙前,民间常有破产之患。熙宁以后,出卖坊场,以雇衙前,民间不复知有衙前之苦。及元祐之初,务于复旧,一例复差,官收坊场之钱,民出衙前之费,四方惊顾,众议沸腾。寻知不可,旋又复雇。雇法有所未尽,但当随事修完。而去年之秋,复行差法。虽存雇法,先许得差。州县官吏,利在起动人户,以差役为便。差法一行,即时差足。雇法虽在,谁复肯行?臣顷奉使契丹,道出河北,官吏皆为臣言:「岂朝廷欲将卖坊场钱别作支费耶?不然,何故惜此钱而不用,殚民力以供官」?此声四驰,为损非细。又熙宁雇役之法,三等人户并出役钱。上户以家产高强,出钱无艺;下户昔不充役,亦遣出钱。故此二等人户不免咨怨。至于中等,昔既已自差役,今又出钱不多,雇法之行,最为其便。及元祐罢行雇法,上下二等欣跃可知,惟是中等,则反为害。臣请且借畿内为比,则其馀可知矣。畿县中等之家,大率岁出役钱三贯。若经十年为钱三十贯而已。今差役既行,诸县手力,最为轻役;农民在官,日使百钱,最为轻费。然一岁之用,已为三十六贯。二年役满,为费七十馀贯。罢役而归,宽乡得闲三年,狭乡不及一岁。以此较之,则差役五年之费,倍于雇役十年所供。赋役所出,多在中等。如此,安得民间不以今法为害,而熙宁为利乎?然朝廷之法,官户等六色役钱,只得支雇役人,不及三年,处州役而不及县役,宽剩役钱只得通融邻路邻州,而不得通融邻县。人户愿出钱雇人充役者,只得自雇,而官不为雇。如此之类,条目不便者非一,故天下皆思雇役而厌差役,今五年矣。如此二事,则臣所谓宜因弊修法,为安民靖国之术者也。臣以闻见浅狭,不能尽知当今得失。然四事不去,如臣等辈犹知其非,而况于心怀异同,志在反复,幸国之失有以籍口者乎?臣恐如此四事,彼已默识于心,多造谤议,待时而发,以摇撼众听矣。伏乞宣喻执政,事有失当,改之勿疑;法或未完,修之无倦。茍民心既得,则异议自消。陛下端拱以享承平,大臣逡巡以安富贵。海内蒙福,上下所同。所有衙前差役二事,臣方根究详悉,续具闻奏。臣不胜区区冒昧圣听,伏俟诛谴。取进止。